鄧偉著名攝影家，我校美術學院教授。1959年生于北京。1982年畢業(yè)于北京電影學院攝影系。1980年～1985年自費拍攝完成中國第一部名人肖像攝影集。1990年～1997年自費環(huán)球拍攝完成世界名人專題，被譽為“世界攝影史上的創(chuàng)舉”。獲英國皇家攝影學會榮譽高級會士銜（HonFRPS）、中國攝影金像獎、香港電影金像獎、希臘“索菲”獎等。在中國、美國、英國及聯(lián)合國舉辦個展。作品被國內外數(shù)家國家美術館、博物館、圖書館收藏。2009年4月受聘為清華學生記者團指導教師。本版攝影/司徒哲陽


　　李晨瀟小朋友興奮地說：“媽媽，我找著老北京的保安啦！”


●學生記者 王仙茅 劉茜
9月1日~10月31日，著名肖像攝影家、我校美術學院教授鄧偉的“城市記憶———北京人”攝影作品展在首都博物館展出。這次展覽展出了85幅作品，分為“胡同”、“廣廈”兩部分，收入鏡頭的既有我國首位航天員楊利偉、全國勞模宋魚水等各界精英，也有無數(shù)在這個城市里勞作、生活的普通人。這些作品通過一幅幅生動、傳神的人物肖像和特定場景，見證了快速發(fā)展中的北京城和北京人，向祖國母親的60歲生日獻上一份厚禮。
　　
北京人在胡同里也在廣廈間
早在2008年，首都博物館就找到了鄧偉，委托他做“北京人”的攝影選題。鄧偉坦言，接到選題時感覺壓力非常大。“因為我出生在北京，我是北京人，所以我一直想用我的眼睛去看北京人，用我的耳朵去傾聽北京人的聲音，用我的心去感受北京人。但北京實在是太大了，北京人實在是太多了，到底這個切入點在哪兒？”
　　2008年深冬，鄧偉走進首都圖書館，試圖追尋一些線索。在查閱了大量資料后，他深感自己對北京的了解還是太少，但他同時也發(fā)現(xiàn)，表現(xiàn)北京人的書實在不多，尤其是介紹北京普通百姓的書，可以說是一個“盲區(qū)”。“那天天氣很冷，寒風凜冽，但我很激動，從圖書館出來一直走到長安街。我一直在想，作為一個中國人，作為一個北京人，我該怎么回報自己的家鄉(xiāng)。”
　　他決心要做好這個選題。拍普通的北京人，深入到北京的胡同里去，這是鄧偉的最初設想。
　　上完今年3月的課，鄧偉只有不到 100天的時間用來拍攝。這不到100天的時間里，他幾乎走遍了北京現(xiàn)存的所有胡同，這個過程被他稱為“快餐細做”?！皵z影就是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走，一個門洞一個門洞地看，要去思考和判斷，最后才是去體驗，表現(xiàn)生活在胡同、四合院、大雜院這些空間中的人是什么樣的?！?br>　　他買來北京地圖，把北京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城區(qū)，東城區(qū)、西城區(qū)、宣武區(qū)、崇文區(qū)，這四個區(qū)是老北京的基本城廓；第二個就是新北京，發(fā)展的北京，比如中關村、方莊。
　　60年北京的變化翻天覆地。行走中的鄧偉發(fā)現(xiàn)，僅靠胡同來表現(xiàn)北京人已經(jīng)很不夠了。受喬羽老先生的啟發(fā)，他把“北京人”分為兩部分，既有胡同里土生土長的“老北京”，也有千千萬萬 “廣廈”的建設者、創(chuàng)造者，為北京作貢獻的外省人、外國人。他馬不停蹄記錄所有腳踏北京土地的人的故事?！拔颐颗臄z一個人物就是一個生命，他會有不同的見解和我進行溝通?！?br>　　
符號背后是北京人的心靈，是愛
一說起拍攝 “北京人”過程中的故事，鄧偉的眼睛立馬就亮了，他說自己一直在尋找北京的符號。什么才是北京的符號呢？就是北京特有的東西，比如鴿哨?！案魩讞l胡同，就會有一戶養(yǎng)鴿子的人家。聽到鴿子哨聲，就會想到北京，想到老胡同里的老物件。”鄧偉一邊講，一邊模仿鴿哨的聲音，仿佛又置身于胡同里，聽見那熟悉的聲響。
　　鳥籠也是北京的一種符號，北京有“遛早兒”的人群，其中很多人都喜歡養(yǎng)鳥兒。鄧偉拍了很多關于鳥籠的照片，最令他感動的是這么一幅畫面：“有一天我在胡同里走，走到一個清潔隊的時候，看見一個小桌兒上面擺著一個養(yǎng)鳥的籠子，但是里面養(yǎng)著兩只小雛雞。那會兒是初春的時候，天氣比較涼，這個農民工把自己的外套西服扣在鳥籠子上。我覺得這個畫面‘超以象外’了，超出了鳥籠子，超出了雞籠子，這實際上表現(xiàn)的是外地人在北京的一種精神世界和一種生存狀態(tài)?！编噦プ非蟮牟皇切问交奈赖乃囆g，他要表現(xiàn)的是北京人的心靈?！拔疫€拍過很多其他的鳥籠子，但跟農民工在鳥籠子里養(yǎng)雞比起來，它們都太唯美、太形式、太表象了?！?br>　　鄧偉在胡同里長大，對他來說，胡同里的人就像親人一樣。在宣武區(qū)的一個大雜院門口，曾有位身穿藍色工作服的人認出了鄧偉，非常熱情地邀請他去家里看看。鄧偉在他 家 發(fā) 現(xiàn) 了 幾 個 物件———大衣柜、紅箱子、自行車，是“北京時代的變化見證”。拍攝結束后，鄧偉正要出門，那人把他叫住了：“鄧老師，您兩條腿走得多累啊，我把我的自行車給你，你騎車吧！”鄧偉非常感動，他說：“這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對我真誠的，發(fā)自內心的愛。”
　　
對普通人和名人同樣心懷感恩
這次拍攝，鄧偉從普通人身上得到了最大的收獲?！氨热缯f蒸包子的、包餃子的、送水的、修車的、公共汽車的售票員，包括修理工。喝啤酒愛喝燕京啤酒，生病要吃同仁堂的藥，朋友們在聚會的時候要吃全聚德的烤鴨，首先要帶著一種感恩的心情，感謝這些為北京作貢獻的人們。一個全聚德的烤鴨師傅代表了幾代全聚德人，實際我拍攝這些人只是一個符號，更多地通過符號來解讀在這些符號后面所運載的巨大能量和內容，帶給人們一種思考，感謝這些群體組成了北京人。”
　　另一方面，鄧偉自己卻是以拍攝名人開始攝影事業(yè)的。他拍攝的第一幅人物肖像，主角是他的老師、藝術大師李可染。成年之后，他又以驚人的毅力完成了拍攝百位世界名人的“壯舉”。這次的“北京人”系列，除了表現(xiàn)各式各樣的普通人外，他也拍攝了一些有代表性的“名人”，使得“北京人”的內涵更加廣泛完整。
　　北京市公交公司21路公共汽車售票員李素麗，是人們熟知的“老人的拐杖，盲人的眼睛，外地人的向導，病人的護士，群眾的貼心人”。鄧偉走進李素麗的辦公室，首先被兩面鏡子吸引了：“其中一面小的用來照臉，另一面大的是穿衣鏡。她是勞模，但她也是女性，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李素麗笑著稱贊鄧偉觀察很仔細———鄧偉發(fā)現(xiàn)的，是她外表與內心美的統(tǒng)一。
　　拍攝人民法官宋魚水，是在她平時辦公的地方?！拔野l(fā)現(xiàn)宋魚水在辦公桌前兩只手表現(xiàn)不一樣，伏案用于工作的右手很堅定，左手卻很放松。這就是人性的兩面?！边@個定格的鏡頭吸引了很多觀眾的目光。
　　鄧偉樸素地說：“人像其實沒有好不好，只有親切不親切。名人和普通人都很親切?！?br>　　
他們從照片里認出了自己，認出了北京
在首都博物館，參觀鄧偉作品展的人絡繹不絕。表情豐富的人像照片讓很多游客駐足，他們紛紛與鄧偉的攝影作品留念，不少人還生動地模仿著照片里人物的表情。
　　來自南昌大學藝術設計學院的胡月說：“‘胡同’代表了老北京，‘北京人’攝影展讓人重拾很多被遺忘的回憶?！彼耐轸攣唫t注意到鄧偉對細節(jié)的重視和把握：“正是這些細節(jié)讓人感動。”
　　許多觀眾出聲念著圖片說明，這些說明不少來自被拍攝者對北京說的一句感言。翠微路小學的一個“紅領巾”在被拍下向隊旗行禮的照片后，寫下簡單的五個字：“北京我愛你”。正當鄧偉收拾器材準備離開時，這個三年級的小學生又跑過來修改、重寫?！安还苁且粋€小學生，還是一個百歲老人，他們對這次拍攝是很尊重的，很尊重我，也很尊重自己，非常慎重地寫出自己要表達的內容。”
　　是的，這次展覽是鄧偉對北京的表達、對祖國的獻禮，同時它也激發(fā)了更多人對北京的感悟、對祖國的熱愛。在展覽前言中，首都博物館館長郭小凌深情地寫道，每一張照片上被定格的相貌對他而言都似曾相識，因為不管他們來自什么地方，都和自己一樣，因為定居在北京，已經(jīng)融入了這里的文化。
　　在北京出版集團同步發(fā)行的《北京人》畫冊里，我們讀到這樣一句話：“我們?yōu)楸本┤蓑湴粒祟惖男撵`是相通的，這就是攝影的力量。”
■鄧偉的拍攝日記
4月3日 星期五
從順義到昌平，上午先在北京現(xiàn)代汽車有限公司拍勞模廠長宋順生，他1978年當工人，偉1978年入電影學院，兩位同齡人都在為社會服務著，說到這，兩只手就握在了一起。
5月26日 星期二
窯哥，是今兒在木城澗煤礦拍攝時，聽到礦工彼此的尊稱。礦口稱一個坑。下午與礦領導、段長守候在坑口與剛剛從井下歸來的窯哥們面對面那一瞬間，震撼了偉的心靈，他們從低矮的籠子車里伸出了黑漆色的臉、雙手，一個完完全全的黑人，黑皮膚、黑衣服，都是在與煤石戰(zhàn)斗的6個小時中染就的煤色，只有頭上的礦燈，張開的口里的牙齒是白的、亮的，還有那雙眼睛在顯示著生命的力量。
　　成組的拍攝完成后，留下了單身漢齊利偉。他一再說“感激生命”，那是在2006年6月中旬的一天，他正在井下檢修，突然遇到了煤塌，是師傅一把將他推開，救了他?！跋茸鋈耍僮鍪?，后掙錢，”齊利偉寫下了自己的人生觀。偉眼晴里、鏡頭里是一個，不，是一群窯哥。他們活得真實可愛，值得尊敬?；氐郊依飳懭沼洉r偉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和指甲被染成了煤色，拍攝中不停地有窯哥與偉握手，這應是個抹不掉的珍貴紀念。這份感動，早已超越了攝影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