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9月即將出版的多卷本《中國財政制度史》(黃天華著)的扉頁上,醒目地寫著“謹以此書獻給正在走向繁榮昌盛的祖國”。
“作為一個中國人,‘祖國’的分量太重了,就因為那是我的祖國!我的母親!”———黃天華一句承諾 畢生追求與財政研究結緣,始于黃天華在上海財經大學的求學經歷。
1978年,他考入上海財經大學的金融系財政專業(yè)讀書。
第一節(jié)財政專業(yè)課上,蘇挺老師說一句話,“有關財政起源問題,前蘇聯(lián)從1953年一直爭論到現在(即1979年),‘財政是怎么來的’這個問題還是沒有結論,同學們如果有興趣可以研究一下”,深深地印入他的腦海,也無形之中在這個年輕學生心中埋下了學術的種子。
大學四年,他無時無刻不在刻苦努力,就是希望能夠解答這個問題。他的努力也得到了回報,他的大學畢業(yè)論文《論原始財政》發(fā)表在國家級刊物上,之后他連續(xù)發(fā)表了《二論原始財政》《三論原始財政》《四論原始財政》,后來又刊發(fā)了《論中國農業(yè)稅起源》《論中國關稅起源》《論中國商稅起源》《論中國鹽稅起源》等文章。也因為當時的研究小有成績,黃天華的研究興趣也越來越高。
畢業(yè)后,黃天華師從馬大英教授攻讀中國財政制度史專業(yè)研究生。令他最為震驚、最為刻骨銘心的是,有一次,馬老師對他說“中國財政制度史的研究,西方發(fā)達國家走在我們的前面,并遠遠超過了我們!”
“中國財政經濟史問題的研究主導權怎么跑外國去了?作為一個中國人,我覺得不管花費多大代價,一定要把中國財政制度演變的歷史研究清楚。”
然而很多事實非常殘酷,黃天華后來才知道,研究中國宋代財政經濟的中心在東京、巴黎;而研究晚清、北洋、國民政府時期財政經濟史的古籍文獻史料,幾乎都集存于美國。而他拿到的關于后者的一些文獻資料,是時任院長從美國杜克大學復印而來,這種感覺令他久久無法釋懷。
“研究中國財政史,這是一條非常艱難的路,如果你想好了,就一定要走到底。”馬老師的一席話沒有讓黃天華退縮,加之他當時興趣正濃,同時也為“史料往往存于海外”的現狀而震驚,毫不猶豫地回答:“馬老師,您放心!我哪怕傾家蕩產,頭破血流,這條路我走定了”。
窮盡一生 無怨無悔1984年,黃天華回到上海財經大學任教,從事財政史的研究。
同年,他為自己定下了一個規(guī)劃,用三十年的時間研究中國稅收制度史和中國財政制度史,同時融合軍費制度史、官俸制度史、社會保障史、專賣制度史以及宗教與財政關系史。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條路異常艱辛。
財政制度史的研究是一項系統(tǒng)工程,專業(yè)知識的困難尤為重大,涉及幾十個專業(yè)領域,所需要的史料幾乎要窮盡中國所有的古代典籍,何況當這所有的問題鋪陳在五千年文明中,其研究難度可想而知,必須大量尋求、補充、搜集這些方面的文獻史料。
黃天華選擇了迎難而上?!八偸寝k公室來得最早卻走得最晚的,在辦公室時間最長。除了上課,他幾乎365天都在辦公室,晚上回家還常常熬夜到凌晨?!秉S天華的同事宋健敏老師談到。
而隨著研究的深入,黃天華發(fā)現經濟上的拮據成為自己研究的“攔路虎”,“這是一個只有支出、沒有收入的研究領域。”為了研究工作,多年來黃天華已經拿出了所有的工資收入,但還是遠遠不夠。
“最狼狽的一次,我去北京圖書館、財政部科研所尋找研究資料,為了盡可能少花錢,住在50元一晚的火車站招待所;我的學生見狀,實在不忍,把我送到一個普通招待所,我看到一晚價格200多元的時候,心在滴血,卻無法責怪善良的學生。”
2005年,歷時8年,黃天華完成了200萬字《中國稅收制度史》的編纂工作,然而臨近出版,他又遇到了難題,為了收集史料,他已然耗盡了家庭的積蓄,即便是出版社給予了不少優(yōu)惠,他依然要自己掏出8萬元。就在他幾近崩潰之時,有幸得到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王艷老師的幫助,這本書終于在2007年得以出版。該著作不僅被新聞出版總署列入《國家“十一五”重點書籍出版規(guī)劃》、國家教委《“十一五”國家級教材規(guī)劃》,同時也于2008年獲得上海市第九屆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著作類一等獎。“至此,我算是養(yǎng)得活自己了,”黃天華說。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黃天華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中國財政制度史》寫到一半,他患上了心臟病,醫(yī)生建議做搭橋手術,但要花一年的時間治療與調理,而對黃天華而言時間太過奢侈,他并沒有聽從醫(yī)生的建議。“在完成《中國財政制度史》的第二天,我開始咯血了,那時我就知道,我年輕時的計劃,最終是無法按計劃全部完成了?!?br> 目前,他剛剛完成了長達21年的《中國財政制度史》的研究工作。這本書,幾乎等于他的一切。黃天華說,21年中,我就是每年從大年初一干到三十晚上,整整近500萬字,單就這部書的資料費,陸陸續(xù)續(xù)累計就高達19萬元。
心存感念 明燈照人對于自己一路走來的坎坷,在黃天華看來都已經過去。但是,他至今不能忘懷的一個人———就是時任上海財經大學副校長、現任黨委書記叢樹海同志。
“那時候我實在太困難了,所需要的資料根本買不起,只能采取復印的方法。叢老師就是在我闖不過這一關的時候出現了,每次都會悄悄地在經濟上資助我,說心里話,當時我實在太缺錢了,連謝絕的勇氣都沒有?!?br> 黃天華說,“我知道,如果由于各種原因而沒有完成這部書稿的話,我是無法向叢老師交待的。我只是想說,我深深地感謝這樣的一位黨委書記,感謝黨的關懷和幫助,沒有叢老師的幫助,我是無法完成這多卷本的著作的?!?br> 如今,黃天華依然堅持每天都保持在工作的狀態(tài),他下一部百萬多字著作《中國社會保障制度史》即將完稿,另一部二百萬字的《中國軍費制度史》也正在籌劃中。黃天華對于自己的研究依然保持著高度的熱情,希望傾盡己力完成他認為有價值的研究課題。
潛心治學的同時,他另外的心愿就是看到學生青出于藍,這也是一個師者最質樸的愿望,“黃老師是一個要求非常嚴格的人,治學十分嚴謹,大到研究方向,小到論文布局和段落結構,甚至是標點符號,他都會詳細過問?!闭勂鹱约旱膶燑S天華,2013級財政學專業(yè)的博士生鐘靈娜就仿佛打開了話匣子。
“我國需要有懂財政的人去研究軍費、專賣、官俸等領域,而這類人才實在是太缺乏了”。也曾一度,黃天華擔心財政史的研究會后繼無人,“我只是一個守望者,沒有精力再去堅持,但我希望執(zhí)著堅持的學生們,不要比我更清苦,有一個相對好的研究氛圍。”
如今,財政史研究的接力棒也交到了新的研究者手中,黃天華的堅守,也因為傳承的完成而有了新的意義。也正如公共經濟與管理學院黨委書記方芳所說,“不忘初心、繼續(xù)前進。黃天華教授以自己獨有的教育親和力滿足了學生成長發(fā)展的需求和期待,完美踐行了新形勢下一位人民教師的責任、擔當與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