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請再等我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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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本文以日記的形式寫于08年暮秋,我懷著沉痛的心情寫下我的母親,希望她能幸福安康……
母親,請再等我3年

   每逢國慶節(jié)長假,年邁的雙親都盼望我能回家看看,在無數(shù)個夜晚,我時常夢見自己回到了家鄉(xiāng),那里的山川河流,門前的一草一木,家里養(yǎng)的大黃狗,是那樣的熟悉而親切。醒來時,才發(fā)現(xiàn)窗外一輪皎月當空,我穩(wěn)穩(wěn)的躺在床上。
    今年國慶節(jié)我決定回家,在辦公室給車站的小熊打了一個電話,讓她幫我訂一張車票,每次過節(jié),車票就一票難求。
    出門后,發(fā)覺整個城市人滿為患,車流人流匯聚在一起,蔓延到每一個陣痛的路口,沉沉的溢了出來。待我心急火燎的趕到車站時,終究遲到了,巴士司機對我一陣臭罵,這個黃金周誰不想多賺點錢呢?平時一趟都裝不滿,這個黃金周司機大都趕時間一天跑兩趟。
    我的家鄉(xiāng)在大別山革命老區(qū),與武漢大約大約180公里路程,由于路況很差,一路上在顛簸中度過,下午1:00,好不容易挨到家了,妹妹和妹夫已經(jīng)在家等著我,他們比我早3個小時到家。
    家里農(nóng)活都沒干完,鄰家的花生都曬干了,我家的花生還在地里發(fā)芽,我讓妹夫和我一起去地里拔花生,母親不同意,最后妹夫還是隨我去了地里,用他的話說,是想看看花生是怎么長出來的?投個新鮮,跟我去了地里,不知道他情愿不情愿。 一個從沒看見過花生的人去拔花生,我有點揠苗助長的感覺,果然,妹夫去了地里不會拔花生,他根本找不著花生的根在哪里!沒辦法,妹夫說,你拔吧,我來摘!就這樣湊合著,我拔花生,他摘花生。
    在地里干了2個小時,太陽愈來愈大,感覺似夏天的天氣,氣溫竄到了34度高溫,妹夫有點受不住了,大汗淋漓,短袖褂子濕了透,母親趕緊讓妹夫先回家,妹夫如釋重負。 下午,妹妹嚷著說妹夫手膀都曬黑了,母親不再忍心讓妹夫下地了。我和母親一起拔了一天花生,一塊地大約拔了1/4,主要是家里長久沒下雨,地里干得發(fā)裂,花生根葉都已枯死,要拔起花生談何容易?總是我在前面拔,母親在背后用鋤頭掏,一天下來,她從土里挖起的花生比我拔的多得多。雖然不太適應(yīng)這種高強度的勞動,只想為母親減點負擔,每次讓她少種些田地,多保養(yǎng)身體,她卻置若罔聞。
    在農(nóng)村,兩個老人除了下地勞動,沒有一點其他的娛樂生活,家里的彩電是10多年前購置的,打開是一片白色,收不上節(jié)目,電視機后面連插VCD的插孔都沒有,父親愛聽戲,有幾張楚劇的碟片都沒法放出來,于是,父親在閑暇時弄了一個收音機,嘈雜無比的戲曲廣播,他也獨得其樂。 我一直在想,要想讓二老多休息養(yǎng)病,必須為他們提供休息的場所或媒介,我腦海里設(shè)想為他們買一臺新電視機,或許他們平時看看電視,可以放松一下疲勞,我從心里希望母親能迷上看電視或打麻將之類,只要不下地勞作,多呆在家里就好。
    買新電視機的建議得到了父親的贊同,他平時還喜歡看看新聞,但遭到了母親和妹妹的反對,母親是一個吃完晚飯就打瞌睡的普通農(nóng)村婦女,但早晨天蒙蒙亮就起床下地勞作去了,看電視對她來說可有可無,妹妹的反對意見是買電視不如多買藥給她們吃,把有限的錢要用在刀刃上!其實,買電視機,何嘗不是為她們的精神生活考慮,藥物只能診斷人的肉體,卻診斷不了人的精神,我只想讓他們過得愉快一點,能夠從電視的娛樂中得到一些快樂,減輕他們的壓力,可妹妹不懂我的苦衷。
    最終,我瞞著母親和妹妹,花了一個月的工資去鎮(zhèn)上挑了一臺29英寸的大彩電,父親很是高興,回家后,母親一陣猛批,父親嘿嘿的笑著:“這彩電留著娃兒今后結(jié)婚用,以后不買就行了,我們先在家看看有何不可?”
    母親咕噥著就不再作聲了,我和父親弄好電視機,卻照樣收不到臺,搜索幾遍都是白搭,父親說,左鄰右舍都是有線電視,信號太強,你無線根本收不到臺的,要看電視,必須安裝有線電視。母親聽說要安裝有線電視,還要花320元的安裝費,更是氣急敗壞,要我們父子倆把電視機退回去,我們只好讓妹妹去做母親的工作。
    我上街買了幾個有線電視插頭,找一根白色的天線和分離器,從后屋的鄰居家把有線電視搭了過來,我忙活了一個下午,終于能收到有線電視了,可以接收35個臺,妹妹很高興,最高興的要算妹夫了,他來我家?guī)滋?,既沒電視可看,鎮(zhèn)上也買不到報紙,下地干活又不行,差不多把他悶死了,終于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看電視了,我喜歡這樣的氣氛。
    好景不長,我返武漢前夕,村長去鎮(zhèn)廣播電視局舉報,說我家私自搭接有線電視,廣播電視局馬上過來查線,看見廣播電視局的老何騎著摩托車老遠轟隆隆的開來,我忙關(guān)上門,提著籃子下地拔花生,老何攔住我,劈頭就問:“這是你家嗎?”
    “不是!”我擠出兩個字,頭也沒回。
     我徑直去田地了,老遠的看見老何圍著我家屋子轉(zhuǎn)了幾圈,終究不敢推門進去。
     第二天我就要返武漢了,怕老何又來找麻煩,臨走時給在縣委工作的朋友掛了一個電話,請他轉(zhuǎn)告一下鎮(zhèn)廣播電視局,別欺人太甚!在農(nóng)村,山高皇帝遠,父親很多時候都是忍氣吞聲。 
    在回家的車上,看見公路旁的耕地又賣出了20家,大片的耕地都建成了住宅,集體所有的農(nóng)田都被建成了住宅,母親說,村里賣地的時候,涉及到我家一小塊地,也被村里賣掉了,得了2000元的補償,母親說這2000元不能動,只想為父親買一副好棺材!
    聽到母親說這話的時候,我流淚了,每次打電話回家,父親總是說一切平安,半年都沒買藥吃了,上次頭暈得厲害,簡單的去村衛(wèi)生所買了一點藥,稍微好了一點。我漸漸的發(fā)現(xiàn)我不懂父親了,對我們子女,父母總是報喜不報憂,和父親生活了30年的母親,應(yīng)該是十分了解父親的,包括了解父親的病情,我想,母親一定是是察覺到了父親在病情上的一些變化,才能說出此話!這話是母親偷偷告訴我的,沒讓妹妹知道,畢竟妹妹出閣是人家的人了,要在人家過日子,不能讓她提心吊膽。有時候我真的無法去接受一些事實,父親一天不如一天,走路不如70多歲的爺爺,爺爺奶奶很少來我家里,母親頗有怨言,我知道母親的苦衷,一個人要照顧父親還要忙田地里的農(nóng)活,親戚除了互相算計和推諉,沒有一點親情。 
    趁妹妹和妹夫以及我在家,母親說買只鴨子,燉點湯,一起補個身子,平時父母很少買肉的!我讓母親把爺爺奶奶叫來,無論爺爺奶奶是否幫助或關(guān)心我家,但對父親的養(yǎng)育之恩不可不報,無論長輩對我們多么的不好,我們不應(yīng)該去計較,應(yīng)該懷著一顆孝心去贍養(yǎng)老人,百善“孝”為先!也許我常年在外,無法體諒母親是多么的希望得到爺爺奶奶的幫助,在得不到幫助時產(chǎn)生的那種埋怨。當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母親流淚了,母親哽咽的說,你外婆外公去世很早,我是多么的希望能得到你爺爺奶奶的幫助,我也希望有一個大人照顧著我!
    我似乎懂了母親,她也希望有一份父愛或者母愛!這是人的天性,和年齡無關(guān),母親的內(nèi)心很脆弱,在她的精神世界,其實是多么的無奈和痛苦,她也渴望著被愛,被人憐惜!可我和妹妹給她的太少了,所以她只有找爺爺奶奶索取了,這些理應(yīng)是我和妹妹給她的!我們一直只知道給母親買藥建房子,改善母親的物質(zhì)生活,卻很少去關(guān)心母親的精神生活!
    對于母親的病情,我聯(lián)系上在醫(yī)院工作的同學,我說,母親病情一直在惡化,讓他給我好好檢查檢查,一定要給我說真話!
    同學說,你來吧,我?guī)銒屓フ椅覀冡t(yī)院的張院長看看,他一定有一個診斷。
    扶著母親樓上樓下的跑了一通,張院長給的結(jié)論卻和縣人民醫(yī)院沒什么差別,縣城做不了這種手術(shù),即使去了武漢也不一定能做好!現(xiàn)在肚內(nèi)的物質(zhì)已有半個雞蛋那么大了,壓迫旁邊的肝組織,才引起疼痛!沒有誰敢保證做了手術(shù)能康復(fù)。 這個手術(shù)非做不可,卻又無法做!前后矛盾!
    同學只給我媽開了30元的消炎藥,宣告完事!我們心里比誰都亮。
    母親求我別讓她做手術(shù),母親說,我一做手術(shù),就起不來了,你爸爸已經(jīng)形同廢人,難道還要把我廢掉? 我知道母親身體非常虛弱,承受不起手術(shù),也知道母親即使能夠手術(shù),1-2年內(nèi)也不能恢復(fù),可我不能這樣眼睜睜看著母親飽受折磨! 母親說,我買點藥敷一下就好!只希望你能早點成家,我們早點把債還完,我死而無撼了!你不要考慮我!
    母親就是這樣倔強! 能夠減輕母親的壓力,也許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還完債務(wù),我盡快成家,再說服她,讓她去做手術(shù),安心養(yǎng)病,可現(xiàn)在,現(xiàn)在欠下5萬元的債務(wù),以我現(xiàn)在的速度,省吃儉用,最少要3年,不知道母親的病能否等我3年?3年后,那顆雞蛋大的物質(zhì)會邊變成什么樣子,我不可想象! 回家看到云飛的母親患食道癌,滴水不進,已經(jīng)在武漢醫(yī)院花了5萬,都無濟于事,云飛的母親和我母親是同年,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窮怕了,餓怕了,現(xiàn)在本可享福的年齡,卻患此重??!
    我?guī)缀鯇ψ约簺]什么要求了,我只想母親能等我3年,3年后,我會處理完手上所有的事情的,我不會比別人差,我一直堅信??蛇@艱難的3年,是多么的難過!
     ……來武漢這兩天,夜夜不能寐,沒有誰知道我在想什么,也沒有誰能為我解救什么,我只想靜一靜,靜靜的看著天空,如同今晚的月亮,雖然“羅莎”臺風正在江浙一帶雷雨交加,武漢的天氣依舊晴朗,彎月如鐮,卻光芒四射,我靜靜的坐在電腦前,沒有了思想,只聞手指敲打鍵盤的聲音,指尖生生的疼!
    

作者簡介:

    范云周,男,畢業(yè)于華中科技大學新聞系,出生于湖北黃岡大別山區(qū)貧苦農(nóng)民家庭,現(xiàn)供職于中國地質(zhì)大學江城學院黨委宣傳部。2009年春任我院院報兼職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