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與友閑話,聊至喝酒的感覺,作為一江湖人,俗人,本人覺得酒至微醺的感覺該是極致。首先申明,本人不是一酒鬼,更沒有過豪氣大發(fā)詩酒人生的時刻,只是一普通人無聊時的感慨罷了。
小時候對酒深惡痛絕,爹年輕時細致溫柔勤快,但每每和姆媽爭執(zhí)都是因為酒。爹好酒,每頓必喝,就著幾根辣椒蘿卜,幾?;ㄉ祝似鹁票劬桶l(fā)亮,淺呡一口,嘴巴里發(fā)出滿足的滋滋聲;偶爾有兩三個酒友,五六個好菜,幾杯下肚,內斂話少的爹更是眉飛色舞,出口成章,酒過三巡,陶醉地睡去,管他三七二十一。那時爹開過油炸坊,開過拖拉機,當過電焊工,都是高危行業(yè),姆媽性子急,碰到爛醉的爹只能恨鐵不成鋼地吵架結束。平靜安逸的童年偶爾的雞飛狗跳都是因為酒,想著這酒該不是啥好東西。后來姆媽走了,沒有人管得住爹,爹曾對我和妹兒說,以后我討米都要餐餐喝酒。以至于全家人顛沛流離奮力活著的窮到骨子里的十年,爹也是每頓都要端起酒杯的,只有那時候他才能卸下滿身疲憊,活得像自己。再后來爹身體每況愈下,中風幾次后,醫(yī)生強制性地要求爹戒酒戒煙。相比要他每日鍛煉,康復治療,吃成把的藥丸,戒酒是最大的困難。為此我與妹和爹斗智斗勇無數個來回,效果終歸不理想,直到爹有些糊涂,自己買不了酒了才作罷。爹如此欲罷不能,我又想著,酒未必真是個好東西?
正如友人說,喝酒也該是男女有別的,楊貴妃那似醉非醉的嫵媚讓唐明皇還差點丟了江山嘞。男人喝酒該都想如柳永的“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吧。金戈鐵馬的英雄們卻不一樣,他們那些或豪情或抒情的微醺,那些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該都是酒后造就的吧。解救劉邦于鴻門宴的樊噲,若不是借著酒勁料想他斷斷不敢盾撞衛(wèi)士孤身救主的;武松那時若不是微醺而是爛醉如泥,也斷然上不了景陽岡,就算上去了也該早被那只吊睛白額大蟲吃光抹嘴了;李白也都在酩酊之余詩興大發(fā),為后人留下了許多動人詩篇。
以上微醺滿足的畫面只從文學作品和歷史中看見,生活中我也曾見識過。高中時候的我沉默,敏感,自卑也驕傲。讀書時候寄居在姨媽家,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都以為我作為學霸在苦讀,鮮有人打擾;一個月難得休息一天,我卻很少讀書,不是縮在房間發(fā)呆,就是提著洗衣桶去很遠的河邊看風景。有個冬日午飯后,天氣尚好,洗完澡,為了節(jié)約水,也為了出門就著冬日暖陽透透氣,提著桶出門去河邊洗衣服了。經過河邊一個破舊的小賣部,在簡易的木棍做的凳子上,坐著一個頭發(fā)胡子花白的老頭,臉上有著熟悉的陶醉和滿足,我停下來遠遠望著,一顆牙齒都沒有的老頭正就著一根麻花喝著酒;我走近,然后坐著,看著老爺爺一手搓了滴滴麻花,放進嘴里,嘴唇一撇一撇,再一手端起旁邊的酒杯,深情地凝視著有些渾濁的液體,看看遠方,輕輕抿嘴,“嘶,哈,嗯”,老得皮皺皺的脖子一撐,酒和麻花沫沫看著滾下去了,如此反復。也不知坐了多久,反正是看著老爺爺含完那根麻花,期間喊小賣部老板加了好幾次酒,坐在旁邊的我硬是看得口水縱橫;老頭吃得專注,我看得有味兒,和老頭一起起身時,我們心照不宣的互相微笑,揮揮手,迎著夕陽說再見,才想起提起手邊的桶子洗衣服去了。如今回味自己那整個下午的傻樣兒都別有滋味。
我對酒的興趣也因為爹和這些英雄和凡人的故事日益加深了,喜歡探究喝酒的人,喜歡傾聽酒后的故事,喜歡回味酒后微醺的感覺。雖然不勝酒力,雖然皮膚過敏,也依然會在周末飯桌上多準備幾個小菜,提起瓶子,給家人斟上一杯;會在三五摯友聚會時主動提出,搞滴滴酒啦;會在失意得意的晚上,就著鴨脖,一個人坐沙發(fā)上偷偷灌著菠蘿啤。不論菜品,不選酒類,不談高低,只為感動,只找感覺,只話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