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在外求學,親情于我們來說,那么近,又那么遠。人有很多情感,但最濃最珍貴的莫過
于親情。它是血脈里流淌出的甘泉,滋潤著我們的心田;是生活中釀造的溫馨,維系著和諧與幸福;是家風中溢出的美德,在大地上代代相傳。
親情,或是一件物品,或是聲聲溫柔的呼喚、幾句簡單的問候、你不愿意聽的嘮叨,又或是一場遲來的理解與體諒……這一事一物都是源于愛。
家鄉(xiāng)千里遠,往往夢中回。這份濃烈的思鄉(xiāng)之情,我們永難割舍。就讓這片片文心、點點墨痕帶著一抹思念與感恩,替我們飛向遠方的家,聊以寸心報春暉吧。
在一條清澈狹長的小河旁,有一棟樓房,那是我住了十幾年的家。我親眼看著紅磚房建起、土坯房倒落,親眼見著新人長、舊人去。這個小小的家,見證了父母親相互扶持、飽經風霜的歷程,也見證了我從年少輕狂到經年成長的時光。
我十三四歲的時候,是個很叛逆的女孩。青春期的我,總是過分在意別人的眼光。在學校的我溫和如水,即使別人欺負我,我也總是選擇容忍,戴著微笑的面具示人,隱藏起內心的狂躁。可一回到家,我心中的怨怒便一泄而出。我和母親頂嘴,母親也會生氣數落我,我倆總是會愈吵愈兇,最后總會以我摔門而出告一段落。
我們總是把最好的脾氣留給別人,卻轉過身去傷害身邊最親近的人。那時的我,和母親有著很深的隔閡。我的要求從來得不到她的答允,我的表現從來得不到她的肯定。
每次吵完架,我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在日記里寫下我所有的憤懣。我似乎頂著暮靄沉沉的陰云,不渴望陽光、不向往明朗,始終活在自己的陰霾里蹉跎時光。那時母親就像一棵仙人掌,撐著單薄的身軀,挺著傲嬌的刺,誰也傷不到她。而我則像一只不倒翁,鼓著空心的驅殼,守著自己的立足點,誰也打不倒我。我們都在各自倔強地堅持著。
曾經的幼稚和荒唐終究隨著成長消逝了,我不再放大母親尖銳的刺,而開始注意到她單薄的身軀。
就像所有的平凡夫妻一樣,母親和父親偶爾也會吵架。從前我只覺得是母親太斤斤計較、啰嗦,又總是不給父親留情面。吵得最嚴重的那次,緣由是什么我已記不清了,我只記得父親很生氣。他們吵得很兇,我和弟弟坐在一旁不敢出聲。爭吵了許久后,父親奪門而出,房間里頓時異常安靜。我以為母親會哭,可是她沒有,她只是像往常一樣招呼我們去洗澡、睡覺。她表現得很平靜,可是我卻很想哭。我在想,母親會不會在寂靜的夜里獨自流淚,母親其實也很弱小,只是她向來都表現得強大。
后來,在外住校,離開了生活十幾年的家,我與母親的爭吵聲也逐漸在我的記憶里淡化。那時我才發(fā)現,母親其實是最懂我的人,而我卻是在之后的歲月里才開始慢慢理解她。我的母親,她豎起全身的刺武裝自己,她假裝強大、假裝無所畏懼,但她其實也是脆弱的、無助的。我以為我從沒見過母親哭,卻突然想起在初中家長會上,學校組織的那次演講,母親聽得流淚了。我感謝我的母親,她用她單薄的身軀支撐起繁復瑣碎的生活,而我,終究也還欠她一句道歉。
時間會消散所有的刻骨銘心,只留下最深邃悠遠的寧靜。這是我和我母親的故事,也是我成長的故事。我的母親,我的仙人掌,一直在那兒立著,從未離開、從未變化,她依舊單薄,依舊尖銳,但我逐漸長大,不再是那個倔強的不倒翁。我愿化作陽光雨露,去守護她孱弱的身軀,輕撫她累累的傷痕。但愿我們都還有機會去彌補那些年錯失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