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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錚:我的物理情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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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中科大學習,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轉折之一。當時有好幾所大學做招生宣傳。北大、清華、科大我都考慮過。我還去了北大物理系參觀他們的實驗室。但當時科大招生宣傳是由錢三強、華羅庚等科學家做報告。我聽了錢三強先生的報告后,備受鼓舞,就下定決心考科大了。
  1962年的高考非常公正,基本上不看政治條件,分數(shù)是唯一標準,我如愿考取了科大??拼笤诋敃r師資力量不如北大、清華。北大、清華都是長期積累的,而科大1958年才成立,當時臨時從中科院各研究所,以及大學剛畢業(yè)的學生里抽了一批人當老師。但科大有一個很大的優(yōu)點,就是由最好的老師講基礎課,由院士(學部委員)們親自給學生講課。像華羅庚先生就給數(shù)學系一年級學生講高等數(shù)學,嚴濟慈、錢臨照院士給各系講普通物理。這一做法給我深刻影響,到師大工作后我也一直認為應該重視大一、大二的基礎課,基礎打好了,以后就不會有很大問題了!
  在大學階段,國家的經(jīng)濟狀況在不斷好轉,生活水平也在不斷提高。前三年的大學生活過得很充實??拼蟮膶W生都很拼命,大家學習都很努力。當時科大的主樓日夜燈火通明,有時開夜車的還沒走,開早車的就來了。所以在當時的北京中學生間就流傳一句話:“窮清華、富北大,不要命的上科大”。這話我是深有體會的。
  大學前三年,我除了參與政治活動、體育鍛煉這些不可避免的事之外,其余所有的時間都撲在書上了。假期大多數(shù)人不回家,一是因為有的同學家境困難,來回火車票雖是半價但也舍不得,再一個就是想在假期看看書,那看什么呢?有的同學就看學過的書,去復習。我覺得自己數(shù)學不怎么好,科大的數(shù)學學得很難,考試題更難。我問一位上海來的同學,你都怎么學數(shù)學的???他說你光看課本有什么用啊,你得看費赫金哥爾茨的《微積分學教程》,做吉米多維奇的《數(shù)學分析習題集》上的題。我當時就照做了,第一個假期我看完了《微積分學教程》第一卷,后來我又用了大概四五個假期看完了《微積分學教程》八冊中的五冊。但實際上連莫斯科大學數(shù)學系都不要求看完,他們也只是看簡寫本《數(shù)學分析原理》。除了數(shù)學外,另外我還看了很多相對論的書。那時找不到一個懂廣義相對論的人,我就利用假期買書自學,每天上午、下午、晚上分別看三種書:物理、數(shù)學、還有就是馬列主義。那時我就讀了坦蓋里尼寫的《廣義相對論導論》,還看了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的意義》和柏格曼著的《相對論引論》的一部分。雖然沒有讀懂,但留下了較深的印象。政治書籍如《共產(chǎn)黨宣言》、《法蘭西內(nèi)戰(zhàn)》、《國家與革命》等很多原著當時我都看過。
  后來接觸相對論領域是在中科院相對論小組。當時湖南的一個教師做了一個擺錘實驗,提出一些猜測結論,引起一些爭論。于是中科院成立了一個研究相對論的小組,組織中科院物理所、化學所、天文臺及科大、清華、北大的一些人參與研究。當時正值“文革”期間,老先生們都受到?jīng)_擊,所以各單位去的人都是年輕科研人員和學生。因為對相對論有興趣,科大選了我與朱清時(后來曾任科大校長)兩個學生去,但是我只待了不到兩個月,就因為政治原因提前離開了,后來朱清時也離開了。這個小組后來演變成批判相對論的小組,再后來又演變成今天中科院的理論物理研究所。雖然我對批相對論沒有興趣,但是因為可以得到一個合法的讀相對論書籍的機會,還是很高興的。
  大學前三年的基礎課我學得非常扎實,到四年級開始分專業(yè),我分在激光專業(yè),這是全國第一個激光專業(yè)。當時是由中科院物理所和半導體所負責科大的物理系,錢臨照院士主持教學工作。很多課都由錢臨照先生親自上或親自安排,基礎課是嚴濟慈先生上,當時關肇直、吳文俊等先生也都在上基礎課和專業(yè)課。
  后來國家形勢好轉,但與蘇聯(lián)關系惡化,我自己有了更深的責任感,想為中國的科學工作做貢獻,很希望從事更重要的工作,但因為政治原因也沒有機會。
  其實我僅僅上了三年的課,四年級搞了一年的“四清”,接著就爆發(fā)了文化大革命。但是此前我上的三年的課非常重要,我現(xiàn)在很多的東西都是依靠當時那三年的基礎??上в捎谖幕蟾锩膭邮?,我們沒有學完本科課程的機會。希望現(xiàn)在的學生能夠珍視機會,大學四年能夠扎扎實實地學習。
  1967年我大學畢業(yè)。由于“文革”畢業(yè)分配拖了一年,1968年才正式分配。我被分配到中科院的一個研究所———哈爾濱石油化學研究所。結果去之前又讓我在部隊農(nóng)場勞動了一年多。因此,我從大四開始,一年“四清”、兩年“文革”、勞動兩年,前后五年完全脫離自然科學。到了研究所干的也不是我學的東西,因為是化學研究所。我在那里搞的是X光衍射實驗,研究催化劑等等。后來研究所希望我學核磁共振,就派我來師大物理系學習。那是我第一次到師大聽課,也沒有想到后來竟會來這里工作。
  我回所之后,就想著考研究生。我最初是想考中科院理論物理研究所,也曾打算考科大,但是它南遷到合肥去了。后來看到北師大也在招相對論專業(yè)的研究生,我就寫信把我的兩篇稿子寄過去了,一篇是寫馬赫原理的,另一篇是關于宇宙學紅移的。天文系老師回信歡迎我來,我就決定考師大天文系的研究生。當時師大天文系是全國僅有的兩個天文系之一,另外一個在南京大學??荚囄覜]有特別重視,指定的參考書我認為比較簡單,也沒下功夫復習。結果高等數(shù)學考的都是技巧問題,考得很糟糕。第二天考量子力學和電動力學,開始一看八道題一個也不會,但是想想總不能交白卷吧,于是就在那坐著,后來一看,第八道會做!第七道也會,最后就把八道題倒著給做出來了。
  最后我就靠著量子力學和電動力學把總分給提上去了,復試時劉遼先生對我十分滿意,當場拍板要我,于是就考進了北師大。當時北師大天文系只招了兩個相對論的研究生,都是劉遼先生帶的。我三年的研究生課程都是和物理系的研究生一起上。當時學生都很努力,都很珍惜文革后來之不易的穩(wěn)定環(huán)境和學習機會。因為我在研究所已經(jīng)開始搞科研了,有一定的科研經(jīng)驗,但相對論研究還是劉遼先生把我領進門的,基礎是他幫我打好的,最初的課題也是他幫我選的。我在研究生二年級時開始發(fā)表論文,在劉先生的帶領下逐漸鉆研進去,進入科學研究的領域。后來又一直得到他的指點。在碩士研究生期間我搞的研究比較多,一共做過十二個研究題目,成功了六個,發(fā)了六篇論文。
  畢業(yè)之后我留在了物理系工作,一方面繼續(xù)搞黑洞相關的研究,另一方面,跟著老教授聽了兩年課后,就開始講課了。師大老師講課非常認真,特別清楚,劉遼、喀興林、梁紹榮、高尚惠、梁燦彬等老師講的課都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后來的教學工作很受他們的影響??偨Y自己的特長主要是基礎較扎實,物理圖象清晰、想象力比較豐富,而且具有跳躍思維,容易找到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