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當我接了那個電話，就開始了從 袁荃到祥林嫂的轉(zhuǎn)變。2008 年12 月，我開始為半年的實習揪心。曾設 想，半年的時間，可以讓一個對新聞 業(yè)務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學生變成 一位對信息處理自信從容、爛熟于心 的老手，可以讓一個懷揣崇高新聞夢 想的孩子變成一位直面或光明或慘 淡的現(xiàn)實的勇士。所以，我很看重這 半年的實習。
　　曾想過，自己制作一份簡歷，然 后拿著簡歷去尋找機遇。雖然我算不 得千里馬，但是我希望有一位善良的 伯樂能看到我對于新聞的熱愛?？?是，我還是屈服于自己的怯懦，在聽 別人說我“不自量力”之前我自己先 一步告訴自己 “不要不自量 力”。所以，我 近乎苛刻地和 近乎瘋狂地把 自己的渴望傳 遞給了電話那 頭的爸和媽。 我說，我不想 喪失任何機 會。如果不到 大河報或者更 好的媒體，我 寧可放棄實習 也不會在一個 地市級媒體窩 囊。我希望爸 媽幫我?，F(xiàn)在 想到這些話， 我有搧自己的 沖動。最后，爸 媽托同村的一 位老師幫忙，總算是叩開了大河報的 門。
　　那是12 月5 日的中午，宿舍電 話響起來。是爸，他激動地說：“荃荃， 人家答應了！說是一句話的事兒，你 就好好念書吧，不用再操心實習啦?！?我?guī)缀跻饋砹?，同樣激動地告訴 爸：“真的呀，太好了！好，我會好好念 書的，不要擔心啦?！膘o寂的考試周似 乎變得短暫些了。
　　2009 年的冬天好象也變得陽光 燦爛。一切都因為我自以為是自己爭 取到的實習機會。含著這顆定心丸， 我心安理得地過了春節(jié)，甚至過了元 宵節(jié)。但是，就在正月十六那天下午， 那個本來明媚實則陰霾的下午，我的 心痛極了。電話另一端傳來了壞消 息：大河報不接受任何實習生，就是 這半年。這句話象魔咒一樣，回旋在 我的整個身體和靈魂。爸和媽都去澆 地了，只有12 歲的弟弟在。我把他拉 到身邊，一遍遍地告訴他：“不能去實 習了。我不實習了。我還是回學校 吧?！毕榱稚┮粯勇淠难堇[。他眼睛 里充滿著迷惑，說：“姐，不實習不挺 好的，你可以整天玩呀?！蔽覠o語。
　　凌晨一點多，爸和媽拖著疲憊的 身體回來了。我還是煮了飯，布置好 桌子，請他們安心吃飯。飯罷，我面帶 笑容、口氣平靜，說：“大河報不收實 習生了，所以我不打算實習了?！卑趾?媽睜大了充血的眼睛：“咋能這樣 呢？”聽我說完，爸笑了：“實習，你不 要看太重了。但是，也不能說不實習 就不實習。你去鄭州一趟吧，跟老師 見見面，再瞅瞅看有沒有其他單位。 還是有希望的，荃荃。時間不早了，睡 吧?！卑挚偸悄芙o我力量和希望，他是 我的英雄。因著他的這句話，我?guī)е?曙光進入夢境。（二） 出行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已 經(jīng)是正月十九了。第二天早上7 點， 我搭上了去往鄭州的長途客車。我一 口飯都沒有吃，盡管媽已經(jīng)做好了。 我不能吃，因為暈車會吐。爸從他店 里拿出兩瓶營養(yǎng)快線，說路上感覺能 喝的時候就喝點，不然身體扛不住。 在車上，沿途沒有風景，只是好多灰。 我的胃的抽搐一點點加劇，我的頭的 昏沉一點點嚴重，我閉上眼睛，趴在 前面座位的靠椅上，我想睡著。顛簸， 很辛苦，我還是間斷性地3 次吐出苦 苦的、酸酸的液體。
　　好不容易熬到了鄭州，我見到了 在那里求學的朋友，她叫我晚上睡在 她的床上。她信奉一句話：“有朋友的 人不迷茫?！蔽乙残?。在她的宿舍，大 家清一色地都是河南人，所以清一色 地都講河南話。我也講河南話，因為 我也是河南人。兩天的相處很親切， 我很感謝。我找了之前介紹我到大河 報的舅舅，他帶我見了另一家報社的 總編。一番客套之后，這位總編切入 正題：“老兄，不是不給你面子。我們 社里有規(guī)定，實習生每月得交400 塊 錢費用，兩個月交700，三個月交 1000 ……接受實習 生，對我們來說純粹 是一種義務。你看，實 習生占用辦公資源， 還得為安全操心，辦 保險少不了。有些事 情說不清啊，前段兒 就有一實習生，出去 采訪叫車撞傷了，家 人非叫報社負責不中 ……”舅舅說：“這樣 ?。恐拔腋蠛訄?說，人家都不收錢的， 呵呵?！笨偩幑?笑：“那是老兄面子大 呀?！?br>　　“交流”完畢，我 們走出報社。其實，在 走出報社之前，我已 經(jīng)有了答案：我不會 在這樣一個一般的報 社花錢買“勞動權 利”。我跟那位舅舅道別，他說：“回去 跟家里商量一下，人家就是要收錢 的。”其實，我很感謝那位舅舅為我做 的所有事情，尤其是他在總編面前因 為我聽到了不好聽的話。分別一個多 月了，我再也沒有給他發(fā)過信息，不 是一點都不掛念，而是我實在不知道 該從何說起和說些什么。
　　又是一次時長5 個鐘頭的“顛沛 流離”。
　　上車前，我沒有胃口，卻有饑餓 感。我吃了一串糖葫蘆，還有一塊菠 蘿。于是，在回去的路上，我又吐了三 次，我的淚也跟著流了三次。流淚，不 是因為失落和絕望，大抵是嘔吐時的 生理反應吧。我放棄了，不再掙扎：我 放棄的只是一個并不值得抓住的東 西，沒有理由也沒有動力為它掙扎。 我絕不放棄，繼續(xù)掙扎：我不會放棄 心中對新聞夢想的渴望與追求，不能 但也不得不為它掙扎。 （三） 幾天之后，我來到了洛陽日報 社。這是我曾經(jīng)實習過的地方。我曾 經(jīng)多么不屑地說它不夠檔次。而今， 我只好回到它的懷抱，像冬季里失去 南方的候鳥只好回到北方的懷抱一 樣。我承認自己的偏執(zhí)和狹隘，也承 認自己的孤高和傲慢。但是，我希望 可以改掉這些該死的毛病。在這里， 我呆了一天又一天，忙碌中也常有小 小的驚喜。我騎著單車，奔跑在敞亮 的路上。我會為如何從會議中挑出新 聞發(fā)愁，就好像我會為沒有能從米飯 中翻出肉塊而抓狂一樣。我的心沒有 洶涌的波濤，但有漂亮的漣漪。不知 從哪一天起，我發(fā)現(xiàn)自己眼高手低， 需要向老師們學習的東西還有那么 多，原來……但是，我不為自己的微 弱而自卑自賤，我反而會冷靜地思考怎樣做才能改變自己的微弱。
　　“真正的速度是看不見的，就像 風起云涌，日落月升；就像你不知道 樹葉什么時候變黃；嬰兒什么時候長 出第一顆牙來；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時 候會愛上一個人?！薄稛o極》中有這樣 一句話，我想真正的成長也是這樣， 是一個看不見的過程。只是在某一天 的某一秒，你才恍然大悟，然后笑著 欣賞成長的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