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婷婷
收到麥子的短信時,我還在夢中,迷迷糊糊地翻看內(nèi)容:姐,過年,不回了。看著寥寥的幾個字,睡意全無,心底隱隱的疼痛。我知道,渴望回家過年的她做出這樣的決定是需要多大的勇氣,這里又有怎樣的無奈與辛酸。
記得小時候,我和麥子最盼望過年,不止能穿上新衣裳,有填滿衣兜的壓歲錢,更重要的是能看到每個人臉上自然流露出的幸福與滿足感。無論過去的一年是多么的輝煌抑或者糟糕,新的一年了,總有希望。村民趕著年集,買年貨,像我們這群孩子,買鞭炮在別人不注意時,扔一只在腳跟前,隨后就聽到:砰———砰———在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時,我們?nèi)鐾染团艿臒o影無蹤了。我們想象著老大爺無奈而又慈祥的笑容以及嘴里嘀咕著:這群野孩子。那時我們單純的以為過年是我們共同的假期,無論多遠都要趕回家過年,吃團圓飯,每個人都必須快樂,都需學會感恩。因為大年三十兒,下完水餃后母親總會端一大碗餃子供奉老天爺啊、財神爺啊、灶王爺啊都來吃水餃,那是一種很虔誠的感恩與祈禱吧,我想。我和麥子總是趁大人不注意,偷吃準備用來做年糕的蜜棗。有一次,我們不小心把棗都吃完了,麥子的母親和我的母親把我倆揍了一頓,哭過之后,還是覺得值了,揍一頓吃了很多很多棗。
十一那天麥子從南方回來找我說,姐,現(xiàn)在可以很容易吃很多棗了,卻很懷念那年過節(jié)的棗,很甜、很大。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已不再是小時候那個屁顛屁顛跟在我后面的小丫頭了,歲月讓一個人成長,也讓人明白現(xiàn)實不是童話。十一我們?nèi)チ饲鄭u,我知道要看的不只是大海,還有麥子的父親。麥子說,這里的大樓是父親一塊塊磚壘起來的。我仰頭看深入云端的高樓,走在青島的路上,看著建筑的工人,尋找叔叔的身影。在大海邊,麥子許了三個愿望,我想有一個應(yīng)該是過個團圓年吧。麥子說,我感情上離青島很近,這里留有我爸的腳印,卻不喜歡這座城市,因為它讓我們家不能團圓。幾年前麥子的父親帶領(lǐng)著村上的二十多人來青島打工,結(jié)果過年時卻沒有給工錢,三四萬對于一個農(nóng)村家庭不是小數(shù)目。每到過年時,要債的堵滿了麥子家的屋子,麥子的父親東藏西躲,大嬸愁得老了很多,麥子卻長大了。
那年三十晚上,麥子在我家過的年,她哭了很久,像小時候受了委屈,我握著她胖乎乎的手,擦掉她的淚水,說,麥子,你長大了,以后要一個人照顧自己了,還有你的家人。她懂事的點點頭。那年我十六,麥子十三。
我一直相信善良的人會幸福的,即使是陽光暫時不能照到他的身邊,就像麥子,單純的孩子,笑起來美麗的嘴角微微的牽動,有點倔強的堅強,暫時不能回家過年。
這是麥子離開家的第二年了,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在沒有親人的城市里,要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年。當我們圍著桌子吃著團圓飯時,我想起遠方的朋友,想起麥子,很多很多和麥子一樣回不了家的孩子。
閉上眼睛,仿佛又回到小時候,麥子牽著我的手,給爺爺奶奶拜年,有糖果、冰糖葫蘆、瓜子,還有大人們臉上幸福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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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