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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期
賣花的老人
我躊躇了很久,才想要講述這個故事。因為我并沒有什么太多美妙的可以用來裝點我字里行間的詞語,以致于一直無法組織自己的語言。
賣花的老人,曾經(jīng)有許多的文章都是在寫她們。
暑假時我回去高中的學校,因為我知道學校就快要遷去另一片更大的地方。
通往學校那條狹窄小街上依然彌漫著濃濃的花香,這條街沒有穿梭不斷的人群,更很少會有人尋找那香味的來源。而我知道,這里有一位賣花的老人,因為我在她那里買過一朵花,一塊錢,那正是我最為頹廢的時候。
我的高考幾乎無望的那段日子,我連大路都不愿意走,看到人群我會覺得恐慌,為了偽裝自己,我選擇了玩網(wǎng)絡游戲,我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真的就是里面的一個人物,那個無論是比武大會還是科舉考試都能躋身前三甲的那個虛幻人物。
于是我總是想要從老師的視線里逃離,然后繼續(xù)去做我的強者夢。我常常從她的身旁走過,我也揣測過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老人,因為這樣年齡的老人,應該像我的奶奶一樣,在家澆灌著自己喜愛的花,而這些花并不是為了拿出來賣錢。我想她該有八十歲了吧,那白發(fā)里居然可以沒有一點雜色,那皺紋也是沒有深淺之分,皆像歲月的利刀割過般,她坐在她的小凳上,可以一動不動很久,因為我最喜歡的小吃攤兒,就在她的斜對面。有時候人就是按捺不住自己對于長期觀察的人的好奇心,時間一長,我在吃面條時抬頭看她的次數(shù),明顯比從前多了許多。
那一天,我的游戲帳號被惡劣的木馬程序盜去了,這也意味著虛幻的我,身上桀驁的光環(huán)也被剝奪了。我再也沒有游戲里精神的慰藉替身,我也沒有去上學,而是在小吃攤看電視打發(fā)時間。又舊又小的電視不斷發(fā)出滋滋的聲音,心情愈加煩亂起來。惟有那花香似乎在凈化著周圍濃重的失落氣息。
我皺著眉頭,突發(fā)奇想要買一朵花。
她很認真地把花籃上的遮布揭開,籃底墊著的深藍色老布上,靜靜地躺著許多仿佛玉石一般的白蘭花。那是我見過最碩大的白蘭花,我的奶奶也有引以為豪的一盆,而開出的花在這些面前簡直就不值得一提。我凝視著籃底整齊的花朵,從早上到現(xiàn)在,難道都沒有一個人來買嗎?那她為何每天都守候在這里,我還以為她有固定的主顧或者只是在打發(fā)時間。
難道我就這樣做個平凡的買家,然后就離開嗎,我正想著,她先開口問我:“沒有去上學呀?”她的生意這樣清淡,一天可能都無法遇到一個能跟她搭話的人,我忽然很想告訴她我不是這學校的學生。
“你們這樣的孩子都習慣了用香水,其實這花好……”她用指間輕輕移了移藍色老布,我發(fā)現(xiàn)她一直沒有用手去碰過花朵,我知道白蘭花是嬌貴的花種,但就連剛賣給我的那朵,她都是拿了塊小布片墊著遞到我手上的。
她并沒有什么啟發(fā)我心靈的話語給我,因為她只是個普通的賣花老人,也許有些時候有些人需要的只是一個打開心靈缺口的事件。我可以想象多年以后我也會衰老,這樣如花的年齡還能維持多久呢?這樣年輕的臉孔,這樣活力的聲音,這樣健康的身體,總有一天也會像那個游戲里的虛構(gòu)人物般很突兀地就離開吧。白蘭花的嬌貴并不是它本身的生命力不夠頑強,而是對于它的珍惜程度或許會致使它美麗地逝去,成為書頁里一枚永恒的記憶,或者是在枯萎時被毫不留情地丟進垃圾堆。
我又回到了學校,雖然離高考已經(jīng)不遠,但我每天開始從大路上學放學,我不愿意再回到那狹窄的小街,那個老人,她不可能會知道自己什么也沒做,卻點化了一個迷途的學生。
最后我還是沒能走進我夢寐以求的校園,但我卻來到了另一片美麗的花圃。我會珍惜每一朵鮮花,直到它們每一朵都成為我書頁里的回憶。